想象之火，如何点燃一次真实出行？ ——从井冈山虚拟展看记忆、情绪与旅行意图的重构

       想象之火，如何点燃一次真实出行？从井冈山虚拟展看记忆、情绪与旅行意图的重构

图1：井冈山红色VR导览，图源网络

       “我没想到，在线上浏览一场革命历史展览，竟然会让我心头一震，甚至开始计划一次真正的旅行。”

       在今天，虚拟旅游已然成为我们了解世界的一扇重要窗口。然而，对于那些低愉悦预期的目的地，比如红色遗址，我们是否也能通过屏幕，重新燃起出行的渴望？

       四川大学ZHANG Jia团队发表于《Journal of Hospitality and Tourism Management》的研究，以井冈山革命博物馆720度VR展览为例，探讨了虚拟旅游如何通过唤起心理意象（mental imagery）与唤醒地方记忆（place memory），激发游客的敬畏感（awe）与旅行意图。

01.是“想象”，而非“说教”唤起了情绪

       红色遗产地长期以来面临一个现实困境：由于官方叙事的高度重复与过度符号化，许多游客对其产生了“熟视无睹”的心理距离。但ZHANG Jia团队提出，数字技术不仅传递信息，更能重构感知与记忆结构。在井冈山案例中，VR技术再现了红军历史场景，营造出沉浸式体验。研究者发现，这种体验引发了复杂而清晰的心象生成，包括“我仿佛置身其中”“我幻想着亲自踏访”等感知反应。心象不仅是一种“看见”，更是一种“身临其境”的心理建构。

02.研究如何展开？

       团队先后进行实地访谈、前测问卷与大规模线上调查。2021年7月26日至8月1日，研究者前往井冈山革命纪念馆开展入馆访谈，采访了策展人、管理人员及不同年龄层和教育背景的游客。调研重点在于理解虚拟展览的开发历程，以及不同背景群体在虚拟体验下对“地方记忆”的建构差异。在获取定性洞察的基础上，团队设计了结构化问卷，要求参与者在线浏览井冈山数字展览不少于5分钟，并引导其想象一次“亲临现场”的经历，确保采集的心理反应来源于纯粹的虚拟体验。通过国内专业问卷平台（问卷网），研究团队先后回收104份试测样本和433份正式有效问卷，排除了浏览时间过短或回答模式化的无效数据。量化分析中，团队综合采用结构方程模型（PLS-SEM）与模糊集定性比较分析（fsQCA），不仅识别了虚拟旅游对出行意图的直接影响路径，也探索了多因素交互的配置模式。

地方记忆：在虚拟中“记起”尚未到达的地方

       你是否体验过，尚未去过某地，却对它充满熟悉感？这种感受，正是地方记忆的力量。研究指出，虚拟旅游可以在游客尚未亲临实地之前，就帮助他们建立起对该地的历史理解、文化认知甚至纠正偏见。

       地方记忆的形成、深化与修正，是推动出行意图的重要中介机制。换言之，当你在虚拟世界中建立起与目的地的认同感与情绪连接，就更容易迈出真正前往的那一步。

       地方记忆在塑造游客的访问意图方面发挥着关键作用。虽然过去的研究已经研究了亲身环境如何影响地方记忆和访问后的决策，但虚拟技术提供了优先构建和修改记忆的途径。然而，使用虚拟旅游来重建记忆并增强红色旅游吸引力的研究仍然有限。本研究通过探索地方记忆如何影响访问意图来解决这一差距，并提出以下假设：

       H1.虚拟红色旅游激发的心理意象（MI）的阐述，通过地方记忆积极影响访问意图（a：地方记忆发展（PMD），b：地方记忆改善（PMI），和c：地方记忆校正（PMC））;

       H2.虚拟红色旅游激发的心理意象（MI）质量通过地方记忆（a：PMD，B：PMI，和c：PMC）正向影响参观意愿;

       H3.在虚拟红色遗产旅游的刺激下，对心理意象（MI）的阐述通过敬畏积极影响了参观的意图;

       H4.虚拟红色旅游激发的心理意象（MI）质量，通过敬畏积极影响参观意图。

图2：研究模型

敬畏：非享乐情绪的再发现

       有趣的是，研究没有落脚在“开心”、“放松”等常见的旅游情绪上，而是选择了“敬畏”——一种源自历史厚重与牺牲精神的情绪。
       这种“非享乐型情绪”（non-hedonic emotion）通常被忽略，却在红色旅游中扮演了激发认同、深化反思的关键角色。虚拟技术在激发敬畏上并不逊色于实地场景，反而通过画面、配音、互动细节，更加精准地传递了“情绪张力”。

03.对策建议与展望

       研究团队建议，红色旅游地的运营者应：

       以高质量的视觉呈现与情节再现增强游客心象生成；融入地方性、个体化的记忆触发点，推动游客形成“我与这段历史有关系”的感知；用沉浸式体验与反思引导机制（如冥想室、互动问答）激发敬畏与参与；针对不同游客类型，设计差异化的数字产品——有人重心象，有人重历史，有人重情绪。

       理论层面，研究揭示了非愉悦型情绪（如敬畏）、想象构建与历史再叙事之间的深层联动机制，为传统旅游动机模型注入新的变量维度；实践层面，则提示目的地管理者不应仅追求“愉悦感”，而应围绕“意义感”“连接感”“反思感”来构建数字场景，使虚拟旅游成为文化传承与情感动员的双重平台。

虚拟不虚，它是前往的起点

       井冈山的VR展证明，不是所有的“低吸引力”目的地都注定无人问津。只要用对方法，哪怕是屏幕前的一次浏览，也能成为一次旅程的起点。
       当数字技术点燃记忆、情绪与认同，虚拟旅行也不再只是“替代品”，而是一次次真实出行的催化剂。

参考文献：
       Zhang, J., Zheng, C., & Qian, L. (2025). Spark aspirations: The role of mental imagery and place memories in virtual communist heritage. Journal of Hospitality and Tourism Management, 62, 163–172.